如果在温室中睡去,或者在美妙的幻想中死去,就不会有心事。真正令人窒息的是你突然发现自己的梦的肥皂泡就要碎了,你用手擦开车玻璃上的水雾发现列车真的要离开了。

电影总是让我觉得真实的生活是多么单调、平淡和无奇。太阳就要落山了,水鸟就要飞走了,坏人被打倒了,英雄要死了,只有一个小女孩走了过去,背着希望走向新一个世界,进入新一个黎明。

那是我想要的生活,无论多么脱离实际;那不是我想要的:校招、内推、保研、考研,无论多么前程万里。

内心不够坚定的人面对巨大的推力一定活得很难受。有些人选择逃避,他们把它叫做规避;有些人闭着眼默默忍受逆风行走,他们想:大风会过去,大潮也会过去,我再向前挪动一点吧,一点就好。

之后或许人都会在某个时刻停住,或许是下一口酒停在了喉咙,或许是下一个脚步没有迈出去。他或她想起列车已经远去电影已经散场手中的酒已经喝完自己按某个速度向某个方向走得无知无觉。“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 是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个特定的日子,自己都会躺在床上,听同一首儿歌,眼泪慢慢地流下来。一个孩子从旧时光里走出来问我你怎么了,你还好么?然后我看见圣诞节飘着雪花的那条马路,路旁的积雪还是白的但路中央不断过车让雪已经化了,晚上路灯亮了车流少了雪又覆盖了路面,那首儿歌一直在唱,男孩一个人走向黑夜里。

我知道,每当我这样子躺在床上,都是因为什么地方出错了。

那个孩子想要什么?又为什么他总是在那么美妙的歌声和雪夜中离开?

这些年看了不少电影。几天前的晚上突然想要找出四五部留在心里最深处的,却记不起来好多了。也好,毕竟只留四五部。留下了。很遗憾,只有四部,全是国外的。本来第五部是国内的,还是划掉了。我时常有一个体会,总感觉如果把不同国家看成人,那么中国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学生。听话,热爱劳动,热心于班级事务,能够在学业上名列前茅。他曾经自暴自弃过,却在最后一刻重新站了起来。美欧诸国,尤以美国为典,更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不守规矩,却不乏才能。他也考过年级第一,发现没多大意思,就搞体育去了。他没有好学生那样的学科知识基础,但总提出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这些问题好学生们也答不上来。后来他们都毕业了,走着不同的路。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Then took the other, as just as fou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我记起《刀锋》中最开始伊莎贝尔问莱雷未来要去干什么,莱雷说“闲荡”。伊莎贝尔拒绝了他。很多年后伊莎贝尔说:“格雷连一分钱都没有,而我的收入几乎和当年莱雷的收入完全一样。那时他要娶我,我不肯嫁给他,就因为我认为我们不能靠那点儿钱生活。现在呢,我们夫妇不仅靠那点儿钱生活,并且还养活了两个孩子。”

很多年前,伊莎贝尔说:“莱雷,要是你在银行里一分钱也没有,但是靠工作一年能收入三千美元,我会毫不犹豫地和你结婚。我给你做饭、铺床,我穿什么衣服都不在乎,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却感到非常有意思,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你会干出名堂来的。但现在这种情况意味着一辈子都得过这种狼狈不堪的生活,一点儿盼头都没有。这意味着我得当一辈子苦老妈子,到死为止。而这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使你能把年年月月的光阴都用来为那些你自己都说无法解答的问题寻找答案。这太与理不通了。一个男人家,应该工作。他来到世上就应该工作。这样,他才能为社会做出贡献。”

莱雷回答:“一句话,他的责任就是住到芝加哥,跟着亨利马丘林做生意。你认为靠劝说我的朋友们去买亨利马丘林赖以致富的证券,我就会对社会做出大大的贡献吗?”

毛姆自己写道:我不知道伊莎贝尔对这一切作何回答,但她是个聪明人,心里明白理在她的长辈那一边。所有她认识的小伙子都在为了找到某个职业而学习,或者已经在某个办公室里上班。

大家谁都没有错。可,总有人不甘心。

好吧,大风会过去,大潮也会过去,我再向前挪动一点吧,一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