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对bilibili视频《【士兵突击】不是一个兵王的故事》文案的听写整理。作者对《士兵突击》的理解十分透彻,文笔也非常好。这个视频我听了几十遍,可能和《士兵突击》整部剧的观看次数不相上下。
视频长达一个多小时,内容过多,随缘听写,随缘上传吧。
五班
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因为漫长。某横跨三省两直辖军区,野外驻训场。此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离所属团部四小时车程。补给车三天一趟,卸下给养、信件,及其他,主要任务就是看守输油管道,保证野战部队演习时的燃油供给。其他部队日常的例行出操、拉练、点名,通通不需要。此处没人监管,只能表现给羊粪蛋子。这里没有奖励,没有惩罚。无奖无罚,便没有管制。条例挂在墙上,踩在脚底,这里有的只是四个千锤百炼的老兵,和一个鲜活欠锤的新兵。
对许三多来说,五班是新兵连的延伸。新兵连两件事:踢正步、背军规。连长说,走不好队列,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当作是兵。步兵就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兵。
遵守是一种惯性,散漫也是一种惯性。两种惯性的冲突,结果应当是毫无悬念的。没有哪种青春不会被衰老征服。上一个被征服的就是油成麻花的现任五班班长——老马。老马是红三连资历最老的班长,一年多前被委派到五班,成功与孬兵打成一片。老马告诉新兵要注意团结,团结就是从众,从众就是迁就集体的底线,底线就是一根一直掉、深不见底的线。李梦是军中托尔斯泰。有文化的人都相信自己的舌头,胜过相信耳朵。李梦们专长解构,最善自嘲,外界语言根本无法触及他们——不管你是耳提面命,还是破口大骂。
但他们被许三多实实在在地灼伤了,新兵自顾自地做着本分,叠被子、擦桌子、扫地、站岗、跑步,每一秒都在衬托自己的不堪。为了能继续心安理得地荒废下去,李梦们试过同化,可不管辱骂、拉拢,还是破坏,都收效甚微,无奈只能逼老马出面。老马对三多说,曾经这里驻守过一个排,排长就是现在的团长。一个排三十多人,想在草原修一条路,没修成。老马的潜台词是,那样的强人都没耗过漫长,算了,躺了吧。许三多的反应是修路有意义,要做有意义的事。于是三多把这场抱怨当成军令,开始修一条不知所谓的路。叮叮当当,修得五班人心惶惶。
路侧要种花,许三多请一天假去团部买花籽,五班弹冠相庆。善良源于无知。见罢世面,农村来的小子会和我们一样,既俗气,又暧昧。从团部回来,老马代表全班问三多,见识过正规军有什么感想。三多想起送他回来的车长,如果不是你们,没人敢把战车跑这么远。这是五班人人皆知的意义,于李梦们算支撑骆驼的稻草,骆驼咀嚼了两口,吐在土路上,三多当宝捡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脚下一条石头路,依然不知趣地向外延伸着。没有劝服,没有邀请,参与修路莫名其妙又顺其自然地发生了。善良是一种能力,能唤起人柔软的一面,刚强的柔软。五班开了大班会,班会决定修路。路已经修完了,于是大家决定一起在营房空地修出一个巨大的五角星,五角星中间是升旗台。于是这就要走比没路时更远的路了。班长说,你以为我们真的只是在修路吗?五个人做到了一个排都没做到的事。他们笔直地站在旗杆下,直升机为他们悬停。人是适应性很强的生物,能适应懒散的惯性,也能适应积极的惯性,如果你还能碰到给你惯性的人。
修路的事捂不住了,指导员带着团部笔杆子来了。这里有一个老兵,需要一篇报道。报道是一个机会,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作用。在修路事件上,指导员何洪涛明目张胆地包庇老马。包庇里有公有私,有部队对老兵的偏爱,有指导员对老马现状的自责。大家都知道,老马已经到了必须要做现实考虑的年龄。把一个年轻的老人扔还给老家,有的地方会说,走,把青春留下;有的地方会说,带点东西回去,能拿多少拿多少。老马在挣扎,几乎就认了,直到他看到了墙角的三多。老马最终还是选择对得起自己带过的最后一个兵。这个机会属于本该就属于的人。
五班篇章里,老马几乎是真主角。五班被视为流放之地,班长的坟墓,后进兵的天堂。一些细节会让人认为,老马被派到这里,可能是因为说话直、得罪人。其实放到五班正是因为连队的爱护。军营一年一小换,两年一大换,老兵跟不上改革,争不过新秀,想留下来都得以命相博。伍六一跑了五千公里,拿到师武装越野第二名,才转的志愿兵。像老马这样兵龄的,更需要拿得出手的成绩。老马也许理解,也许不理解,但是败给了时间。在部队这么多年,老马清楚部队的规则。他已经不是一个好班长,甚至不是部队需要的普通一兵。他给自己留下来的由头,是五班这几个孬兵还需要自己。戳破这些,就是戳破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安逸。这是老马对三多矛盾的根源——他是对的,他是怕的。许三多让大家勇敢,让五班修路,让老马醒悟。重拾当兵的勇气,第一件事就是不当兵了。勇气就是直面代价,迎上去,不管对面来的是子弹还是生活。
坚持是许三多在部队学会的第一项能力。坚持分很多种,有一种我们比较熟悉,就是把全世界推到自己的对立面,把所有投来的目光视为毒箭,做事为打脸,怨恨当源泉。许三多的坚持是一种内省,而不是对抗。他不需要预设敌人来保持斗志。倒不是他强由他强的修为境界,而是作为龟儿子,服从是他的特长。整理内务,因为军规;一人修路,因为军令。新兵连的守则没有白抄,他把更高的规则内化,约束自己的行为,兵就是如此了。
报道传到团长耳朵里,指导员奉命去把三多接到团部。一向听话的三多居然逃了。指导员第一次走了,每个人都对他说一半,藏一半。三多听懂了,他们爱老马,老马有朋友,自己没有。他伤心的从来都不是功劳被抢。第二次指导员走了,班上的人终于把他当自己人。五班是第一个完全接纳他的地方,他觉得待在五班很光荣,这里睡得很踏实。家不复杂地说,就是个能很踏实睡觉的地方。在草稞子里躲了一夜,三多被五班连拖带拽地拉到团长面前。老家伙们看人凭的是经验。你的某些特点,会对位到他们经历过的某些人。坚持是从未被低估的品质。以服从为起点,裹挟着执着,抵达忠诚。这应该是团长眼中的三多——一个忠诚的士兵。总结:因为修路,三多被团长调回团里,送去成才所在的七连。
七连
兜兜转转大半年,他胡汉三又杀回来了。从五班闯进七连,又臭又硬的七连。高城厌恶许三多的原因有两个:糟糕的第一印象和珍视的班长。结果是珍视的班长忤逆了他,这更让高城厌恶许三多。七连的兵是连长一个一个挑出来,勇气一个一个激出来。三多是个插班生,缺了课,高城明显不打算给他补习。三多感觉到了强烈的被排斥。凝结的集体对外来者都会做符合性筛查,钢七连尊重强人,但不是看人下菜。连长的态度影响了整个连队。其实不怪大家势利眼,许三多,或者说王宝强,外表迷惑性太强。明明是个强人,天生一副熊样。唯一喜欢他的是白铁军,有了稳定的垫底总是让人欣慰的。
如果说在五班学的是坚持,在七连要学的就是转变,这是两个矛盾的存在。所以在五班鹤立鸡群的许三多在七连鸡立鹤群,连内务都不会做了。七连只稀罕尖子,设定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然后㖻地一下把自己扔过去。过去的就是连长的红人。这个不适用于三多,他的标杆底下总需要一个叫做意义的垫子。他小心谨慎,战战兢兢,找不到一个支点,不知道该向哪用力,往哪里走,该变成什么样,终于在那次演习里犯了过于天真的罪。连长为什么愤怒到失去理智?三多没醒悟过来。七连视为生命的东西,他还没明白。哭泣是因为老马,自责是因为史今。自卑和怯懦的人在面对新环境时,会长期地观察和揣度,表现为一种木讷。这种环境下也会习惯性地求助一个兄长的角色,又往往失了分寸。
热源事件已经超出了七连的底线,高城和史今翻了脸。此时作为班长,史今对三多已经超出了一般的职责范围,可说问心无愧了。同是来自最深的山坳,全家最不受宠地老末,史今对三多有着莫名的亲近,也在内心下过承诺要把三多带好。但史今并不是一开始就下这么大决心的。他曾经艰难地把六一捏把成人形,万万没想到,到了许三多这里会这么难。但正如他对高城说的,此时否认三多会导致他彻底否认自己,甚至不如刚从五班来的时候。他不敢撒手。如果别人是平面上的滑块,三多就是坡面上的滑块,史今就是唯一支撑的力。他一撒手,不敢想象三多的人生会滑向哪里,于是他只能撑着,希冀有个看得下去的结果,直到那次抡锤误伤。
三多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为什么会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呢?从第一天站在七连大门口,连长问他是不是个好兵的时候,三多就只剩不知所措这一个状态了。抡锤也好,演习也好,都是暴露了而已。史今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即使一个语气词上,他也想要照顾对方的情绪。但看到三多颓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起来,他是真伤心——一个人终于发现把全部的精力花在不值得事情上的那种伤心。从医务室回来的路上,最开心的是六一,他为班长扔掉包袱而开心。一颗烟的功夫,史今抬头问六一,我有的选吗?六一说的对,他疯了。史今细腻到明白这件小事对三多的意义。三多可以接受自己演习害了全连,不能接受误伤了班长。神奇的脑回路,别人不懂,史今懂。他蛮横地把三多从茧房里扯出来,用刺痛过自己的针,扎进三多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抡锤是三多在七连捡到的第一根稻草。干得好班长能留下,是他在七连找到的第一个意义。有了这个垫子,这个熊家伙才开始有了拼命的方向。七连的人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三多强于大部分人这个事实。值得注意的是,三多提高的不只是军事技能,还有文化水平。很多人知道,许三多在同样的时间里背完了整本知识手册,不知道在同样行进的战车里读完了快乐王子。这项技能叫有余力的无目的性学习。对于同龄兵来说,许三多已经过于强大了。现在他需要一个舞台,很快就毫无防备地迎来了这个舞台,遇到人生的大幸运——你做到了,还有人看着。六一说,爬起来就别靠别人了。班长说,你不比任何人差了。这是最开心的日子。年少轻狂,幸福时光,直到那天的到来。
最好的为什么被拆散?剧情中一切的起源来自和老A惨烈的对抗。702团对老A,钢七连被各种方式收割着。你以为是装甲之虎的骄傲被打没了,其实更重要的是,702团直到演习结束都没能在地图上找到老A的指挥部,这是侦察部队的失职。袁朗说过,他知道七连要改编,演习之前就知道。七连57年连史,历经抗战、解放、入朝、对越。打散是一个必要的信号,给这支荣誉的连队一个直观理由。机械化与信息化的代差不是单兵素质就能扭转得了的。作为镇御北疆、拱卫心脏的部队,702设想的战场一直是沃野千里、铁流对撞、惊涛拍岸的样子。但时代潮流不一样了,数十年环球和平大势,四境几无敌手,重心转向经济建设,军队要忍耐,直到被一场或几场事件如耳光打醒——91年海湾,96年台海,99年使馆,01年南海。敌人对象变了,方向变了,打法变了。民兵突刺刺,演习过家家。掐尖的兵窝子经不起一发对地导弹。战略要变,思维要变,装甲侦查也要变。让眼睛的归眼睛,钢刀的归钢刀。
三多再次回到702时,何红涛是这样说的:“他们把你们老七连的仪式给继承下来了。钢七连的刺刀职能现在分散在各坦步连。加强了单兵作战能力和班排作战能力。本来就应该如此嘛,一个连队的出众,不代表全团的战斗力。”师部里上峰告诫团长王庆瑞,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史今征兵的时候也说,部队没时间了。信息化不需要那么多基数的士兵,于是能退伍的都退伍。需要年轻高学历的士兵,于是本可以不退伍的也要退伍。这个过程很快,来不及一一道别。剧版《士兵突击》没有给出所处的具体年代,结合细节信息,大概可以对位上03年我军第十次大裁军。走了20万人,其中军官17万。这是我军到达如今战斗力的其中一步。看完,你们更理解那句口号——一切为了打赢。
三多是部队未来需要的那种兵,班长不是,他的天要塌了。人活的是情感,不是道理。当兵的很穷,几年兵下来,唯一还在的就是战友了。班长对三多很重要,这是七连共识。一个连瞒一个兵,其实是一种保护,七连真是看得起三多了,是史今给了三多被人瞧得起的机会。三多失控了,连长气得要去叫保卫科,班长最后一次维护了许三多。
突击圈有句戏言:三多是个好兵,就是有点费班长。史今退伍,抡锤事件伤了手,学历低,年龄大,都是原因。但真正的决定性原因依然是改编大趋势。史今走后七连风雨飘摇,很容易忽略三多短暂担任代理班长时的变化。收起情绪,抓紧训练,带好新兵。在其位的三多很快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果七连继续存在,他会带好每一个马小帅,就像史今对自己。老马、史今、三多,部队是一种传承。新三班班长许三多,班副伍六一,老兵甘小宁,新兵马小帅,这支新组合能为部队提升多少战斗力——七连就是这么强大起来的,军队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建设起来。
爱尔纳突击中六一向史今抱怨,人人把部队当成不花钱的学校,觉得把不成器的猫啊狗啊送到部队,锻炼锻炼就能好。这支队伍从来不缺少史今这样的班长,也不拒绝三多这样的士兵,这是它的根本。自1927响枪到红星照耀中国,培养过同志,吸纳过俘虏,招收过贫民,为他们瞧病,教他们识字,还他们尊严,让他们有机会好好活,再去影响更多人好好活。所以这支队伍的名字叫解放,不是解救。解放别人,解放自己。
班长的离开只是序章,七连被快一刀慢一刀地截着。最后的最后,能显示最后的气节,但连许三多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高城上过战场的老爸跟他说,你那是假牛,没尝过生离死别的军人,算不上军人。死别都没散了的七连,在他手上生离了。送兵回来,高城懒散地走在路上,像是个闲了小半生的人。你可以说不能怪他,但这正是高城憋屈的原因。这位钢七连的最后一任连长,亟需一个发泄的出口,然后他看到营房门口的许三多。七连只剩许三多才让高城如此绝望——最不七连的留下了,简直是一种羞辱。可能他在想为什么不是伍六一,他可以带着伍六一在任何一个冲锋中死去,为钢铁巨人风光大葬。不像现在,杵着他,和他的地狱。
到底什么是七连?为什么连长说三多只有兵的表,没有兵的里?班长割走的草指的是什么?我们终于有机会来探讨一下。在七连散了的时候,其实连长已经强调过很多遍,只是没有画重音,容易被忽视。就两个字——荣誉。军人的荣誉是一种爆裂、傲慢、具有侵略性的东西。目标明确,令行禁止。把集体当个体,把胜负当生命。而七连又有不同——打了57年、历经死战的部队,荣誉就是歼敌,军功就是首级。七连的荣誉伴生一种强烈的、应该叫做杀气的东西。所以能理解暴雨里,面对刚刚没了三分之一的七连,高城拉响枪栓,喊的不是“冲”,而是“杀”。人群里喊得最响的是伍六一,在腾腾嘶吼中唯一沉默的是许三多。
许三多拿了一面墙的锦旗后,高城原本对他产生过改观。但送班长事件,让高城暴怒。不仅是违反了令行禁止的天职,更重要的是,三多把自己努力的原因都归结为为了班长,为了他人。这是对军人荣誉的彻底蔑视与抛弃,让高城认识到,这家伙从来都没变过。就他这样,就是转成来福圈,都只认他是半个兵。七连视为生命的六个字——不抛弃,不放弃。如果回头看高城讲这句话的前提,就会明白,不抛弃的是战友,不放弃的是荣誉。三多做对了前半句,还真就是半个兵,尽管半句已经殊为不易了。两个强人,一个偏见,一个心窄,于是产生更多偏见。其实说开了,心结也就解了,但不是和解。高城不是认了这个兵,是实在被搞得没了脾气,服了三多这个人。跟许三多相处,内省、妥协,给刀上了鞘,从埋头冲到全局观,从基层军官迈向高级军官思维,许三多抚平了连长的愤怒,虽然他是无意的。
留守
三多的七连时期被分为了三个阶段:转变期,改编期,留守期。高城调任师侦营,留守变独守。当兵的再苦都是一起苦,就算死都是抱成一团死。他们一直是一群人,三多现在是一个人了。人这辈子好像一定会遇到这种时候,没人关心,没人搭理,一天天下来,有些浑浑噩噩。刚开始还想想事,到最后终于放弃计划,不再去度量时间。这半年是三多最难的部分,比五班还难。他有过高光的时刻,尝过转变的甜头,却没丢了坚持,想想都不可思议。他前面真的是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根叫考研考公的萝卜都没有,就这么守着。于是独守是三多和七连共同的高光了。自此时起一直到去老A向齐桓报道,三多报出的番号都没有变过。他没有抛弃第四千九百五十六个兵,四千九百五十六也没有放弃他。他一个人撑起了七连。
留守时期发生了三多爹来军营的戏份。这个闯入有点突兀但却是必须的,这关乎于当兵的意义和初心。歇后语有云:三多当兵——替父从军。回到榕树下,一切的起点,一个没有母爱还被父权压垮的孩子。他不是树先生,但怀有强烈的潜质。初中毕业,连说想继续上学的勇气都没有,就被强拉去填志愿。兵是什么,为什么当兵,明明到了人生的转折点,唯唯诺诺,一无所知。逼他说出想当兵的原因,仅仅是听见班长说自己当完兵回来,他爹就不骂他。为了让爹瞧得起。这个当兵的理由可走不远,让史今都绝望了。这是三多所有困境的源头,他一直是在为别人,从一开始就是。许百顺的理念很朴素: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当兵是个简单的实用主义帐——军营是个过渡,两年,能长进,不花钱,是占便宜;超过两年,年纪大,回来难适应,就是赔本。伍六一们想证明三多的长进,许百顺想的是,早晚都得走,说他们坚持的东西,啥也换不来。老爹最终还是走了。许百顺直到走都不是因为改变了利弊观,而是感动于儿子有了自己的执拗。父子之间的斗争大同小异,最终胜利者从来都没变过。
转士官是许三多新的开始,从今天起他要为自己当兵了,荣誉在心里萌芽。下榕树招兵有个小情节,许百顺带着许三多,去求先生写一段拽词,先生坐在一张安静的书桌前说,你们就是这样抢走我一个又一个学生。游离于主线的一个场景,一句台词,莫名记了很多年。
选拔
选拔开始,老A章节正式开启。本章跟五班类似,真主角是六一。小说中有一个情节没拍——伍六一给新连队送见面礼的大比武刚结束,老A队员在同一个作训场上上演了一段耀武扬威,让全场联想到了战场歼敌。相形之下,六一这帮精锐都被毙成了体工队。如果在对抗老A演习时伍六一还不甘,现在就是服了。但是越服了就越不甘,这是士兵的决心。全师精锐被召集,在一个A中队和师侦营的围殴中,完成侦察和转移。选拔很难,忍受不下去的甘小宁选择了自杀掩护。在作训场上,小宁跟六一一样受震撼,进老A的冲动不比任何人少。选拔要的是最好的,不是普通好的。他不能拖累战友。吉普车前甘小宁嚼着面包,眼泪扑簌簌落下。当兵真难啊。
马小帅跑散了,撞上了高城。小帅来得晚,出场不多,却贡献了两个高光时刻。编剧似乎总偏爱把最少年的部分留给这个演员。马小帅——钢七连第五千名士兵,电子营调来的高材生,小号吴哲。为何在濒临改编的连队塞进一个有前途的学员兵,小说和剧中都没有明说。考虑到七连的未来是电子对抗侦察连,安排很可能夹带了团长私心,去长老七连的骨头,撑起新的连旗。这个想法没有成行,因为老A考核完,马小帅就被高城抓走了。尽管高城抱怨说自己带出来的兵都便宜了袁朗,白送不算,还得负责售后。但更有资格抱怨的,似乎是702团长王庆瑞。
六一跑断了腿。军医问用这条腿跑了多久,六一答,五年。六一是七连的外化,如果你跟七连不熟,就去看一眼伍六一。这一点连高城都得往后稍稍。但两个最钢的家伙,却都把柔软的史今当成最重要的人。六一没那么细腻,直来直去,安慰和帮助三多的方式就是拳头互殴。为一个孬兵,背上生涯唯一一次记过。后来三多从老A回702,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伍六一。六一话不多,但他扛起一座山。柔软的时候可以借用他的肩膀。伍六一和许三多之间的关系很稳定——三个字,瞧不上。新兵连,六一像拎小鸡一样警告三多,不许讲是自己的同乡。经过一系列事故后两人才产生了交情。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复杂到只能用“朋友”来解释这段关系。六一与史今,知心也换命;与三多,换命不知心,和高城类似,认可了三多这个人,承认了三多作为战友的价值。这里的另一层含义——伍六一代表钢七连,正式接纳了许三多,这个一点都不七连的人。
在七连散了大半年以后,伍六一拉响求救弹的时候,高城没有在场,这几乎是最大的仁慈。事后,高城动用了全部关系,求爷爷告奶奶帮六一奔出路——他不能失去七连两次。爱尔纳突击中,高城跟许三多表露父亲关系的那晚,是想跟三多商量走关系调走他,或者自己,被三多一句“没意义”顶回来了。面对六一,高城曾经死守的原则顷刻间分崩离析,像只被穿甲弹击穿的铁老虎。六一拒绝了,这关乎于一种尊严。一连司务长,囫囵个的伍六一都混不来的职位,瘸了混上了,不是施舍是什么。七连的尊严是高城和六一一起挣来的。现在这种尊严要把七连最好的兵引到一条最难的路上,路的那头是我们最熟悉不过的东西——生活。
剧版小说最后一次提到六一:此时的远方,一个穿着制式迷彩裤的人走在路上,先迈出左脚,再提过去右脚。我们会叫他瘸子,但我们可能很少见过走得这样有力的瘸子。这是伍六一。第一版小说《士兵》中,六一跟班长的结局都算不上好,尤其是六一。最后一次相见,伍六一告诉许三多,自己要去找班长,给他当一辈子班副了。独守期,六一向三多转达过史今的收件地址,告诉他撑不住了就给班长写信,同时也恶狠狠地告诫——不许说七连没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亲口去说了。剧中留白了这部分。班长也好,六一也好,他们有自己的活法。人生际遇,谁料得到呢?许三多登上直升机,前往神秘而强大的老A。七连没了,一向的依靠没有了;七连没了,他们活得更认真了。
老A
袁朗身上有种类似于史今的气质,能让三多放松。来到老A的三多,本能得又想呼唤一个班长出来,他是这样做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给他们说生活是有意义的,梦想在等着你们。”袁朗是这么回的:“扣十分!”然后他又试了一次:“不会误会你,你挺好的。”“扣五分!”
五班学会坚持,七连学会转变,那老A呢?想了很多关键词——荣誉、强大、妥协,都不对劲。老A教过三多什么呢?连许三多格毙毒贩后闹毛病,都是草场和连长一起治好的。其实老A什么都不教,老A是一个应用的地方,和平年代抹杀生命的专职暴力队伍,动辄生死。没基层连队的含情脉脉,残忍得间不容发。挑的就是开好了刃的兵。闲时磨刀,战时捅人。不要在战场上学习,战场上不值得学习。围绕老A的总是淘汰、淘汰,所以老A时期的三多一直在失去。这个时期的三多很少露大白牙了,明明同生共死,依然和每个人都保有淡淡的距离。在这里,许三多获得了战友的最高评价:可靠——在老A的作战场景里,敢放心交后背的人。三多一直是所有人的榜样。袁朗说以后要常相守了,常相守是个考验。不要嫌弃他,语气是非常真诚的。一个农村招来,初中文化,基层连队,正常训练——最普通方式培养出来的士兵,能在步兵巅峰里和袁朗、吴哲组队,对于国家来说,几乎就是白捡了一个兵王。这不是我军制度的优越性,还能是什么呢?
草原
格毙毒贩,23岁的许三多患上童年阴影。他想让事情是有意义的样子,有意义很重要。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杀人有意义。弃甲曳兵,三多又回到了五班草场,收到了班长贺卡,知道了六一的瘸腿,见到了高城的疤瘌脸、成才的八一狙,和小宁小帅的少年飞驰。和他同命的战友们,断了骨头的,没了根基的,丢了脸的,受了屈的,依然昂扬地跳着、笑着。每个人心里都开着花,一朵一朵,可漂亮了。草场没有直接解决三多的闹毛病,高城、成才甚至都没有问他原因,所以袁朗问许三多问题解决了吗,三多的回答是,没事了,要回去。毛病还在心里装着,只是他自己的心胸变宽了,可以带着问题继续前行了。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篇幅去描绘三多杀人后的反应和处理。兰晓龙很贼,一直把三多最缺的一课埋到最后才引爆。七连没了,三多才开始理解荣誉。那么,军人的荣誉从何而来?什么赋予了这一切?军人和普通人都能杀人,雇佣军和正规军都会杀人,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吴哲曾说三多太善良了,会让他失去应变能力。跟善不善良没有关系。老A作战都杀过人,不能因此就说袁朗们不善良。回顾吴哲开枪后的表现,虽然不能准确描述,但他道出了军人使命。军人的荣誉和使命是伴生的。为了高于个人的目的,抹杀威胁的利益,捍卫所处的利益。这里的利益和群体都很抽象——公民、法律、国家、文明,是个很值得探讨的命题。但剧中对此异常克制,没有论述形而上,只关注小而微,描绘普通一兵杀人后的反应。即使道理正确,使命在身,那种感觉也是不好受的。三多从没有把认知的人符号化。熟人是人,陌生人也是人;军人是人,毒贩也是人。
事后,三多悄悄地去看了毒贩火化。火葬场家属很多,来送毒贩的只有一位老妪,被几个人搀扶着。所有的伤痛,都集中在这位乡下老妪身上。三多想上去跟那位妈妈说,杀了我,我是凶手——如果他不是个军人。士兵的同理心并不是任务的阻碍。相反,尊重生命是军人的良知,包括自己的和敌人的。
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刚缓过劲的三多接到队长的卫星电话:三多爹非法炸矿,私藏的炸药在床下爆炸伤了人,许家赔不起,许百顺被拘留。许三多走在下榕树的土路上,一个男孩要走多远才会变成一个男人?跑路的大哥,清贫二哥,酗酒手抖的父亲,和自己这个在外面风风火火、回老家一秒打回原形的三弟。他想说自己现在是步兵的巅峰,但在一堆断壁瓦砾面前啥也不是。自诩只有故土,没有家乡,是种逃避。对家里的责任,甚至不如窝窝囊囊的大哥。三多向队里预支了208个月的薪水,父亲能出狱了。老A有任务,三多很快就要归队。父亲病着,哥哥们恨着,家里像是刚被炮击。没有锦衣还乡的扭转乾坤,家乡有家乡的规矩,你没有权利去蔑视这里的人。三多再一次登上火车,大哥许一乐一边挨着许二和的暴打,一边追着来送他,喊着老三好好混,活出个人样来。哥哥见不到三多能见到的所有东西,尽了三多尽不到的所有责任。三多,好好混,活出个人样来。
兰晓龙确实在把三多当一个完整的人来写,而不是一个抽象的兵。先有国还是先有家?如果去过巴颜喀拉山,就会直观地明白,不懂家的意义,怎么会懂国?保家卫国是士兵突击藏得最深的主题。也许是军旅题材上的反传统,刻意把口号中的家国削减到了最低,焦点始终没有离开过普通一兵。这反而抵达了最多人的内心。
如果看过一些《士兵突击》的简介,往往会总结成一个农村娃如何成为兵王的故事,毕竟开篇就是特种作战,旁白都是这位兵王的回忆。但整部剧的观看过程中很难产生预料的爽感,成为特种兵也没觉得多了不起,直到探监老爹时,平淡地叙述自己现在是步兵的巅峰,才会意识到原来三多已经走了这么远,比那么多人都远。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偏差?可能是因为每一次转变都有看得见的付出,转变后又有看得见的失去。去七连,没了刚捂热的新家;成尖子,先丢了班长,再没了七连;进老A,折了六一,远了成才;成兵王,兵王站在瓦砾堆上,兵王的爹关在看守所里。《士兵突击》不是成功指向的作品。一个男孩成长的故事,没有功德圆满,没有一步登天,按部就班到像是踢了1000步走了750一样自然而然。触动人心的都是过程,往哪走,走哪去,没那么重要。这是这部剧了不起的地方。
忠诚,荣誉,保家,卫国。至此,三多的人物弧光全部建设完毕。但是,别忙,我们还有一次终极大战。大战的主角不是许三多。如果有心,可能会注意到,我们始终回避了本剧的第二重要角色——副主角成才。终于到了回顾这个人的时候。之所以憋到现在,因为就像导演康洪雷说的,三多和成才本来就是按一个人拍的。共同的起点和终点,中间的每一步都有充分的对照。梳理完整个许三多,我们才看得清成才。现在我们换种视角,把三多和成才还原回去,再回一遍下榕树。
老树家的小儿子,树三才,启程去当兵。既是替爷征,也是奔前程。三才登上火车,身后的父亲继续与蛮荒较着劲。新兵连是一个分界点,三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他想在这干,越想留就越患得患失。农村娃子发现,“三”让他出丑,“才”让他出彩。踏实在这时等于迟钝,冒进也会表现为活跃。新兵连结束,三才凭借小聪明进入最好的连队,顺便把“三”的一面一脚踢进了荒原。他告诫自己不是“才”的话,他早就去喂猪了。尝到甜头的三才,坚定了自己出人头地的目标。为了表现,三才从打枪最多的机枪手转职为成绩最惹眼的狙击手。他的储物柜里三条烟,不同价值对应不同层次的人。三才不抽烟,抽烟是处人,散烟也是处人。相似出身的班长改变了他。班长看到三才潜藏的朴实,帮他把“三”从荒原艰难地接了回来。于是踏实的一面开始发力。配合上聪明,三才的跃升开始了。没过多久,部队改编,人心浮动,三才也不例外。但此时他对连队已经有了感情,或跳或走,犹豫不决。结果改编从一线去了值守。尽管“三”的一面帮他度过难关,但“才”的压抑反弹也超出了想象。珍贵的特种选拔,三才保护性地结果了拖后腿的战友,杀伐果决震惊了一直瞧不起自己的老乡。三才不想被赶回去了,“三”和“才”都怕。面对最后的机会,一边的他还在呼号不抛弃,不放弃,一边的他已经飞过了终点。结果老乡牺牲自己把他推过了终点线。内疚感挥之不去,带着自我怀疑的种子,三才进到特种兵,百般表现却被队长无情戳破,惊慌之下彻底将“才”赶了出去,也导致内心彻底失衡,质疑起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兵,甚至一个善良的人。现在没人能帮他了,于是“三”和“才”在草场相遇,只有彼此才能拯救彼此了。
做一个轻带入,全篇故事中,每一个节点,你都可以选择“三”或“才”。最终你会走向哪里?其实“三”和“才”不是对立面,是一个人的两个侧面——平和的,功利的,踏实的,轻浮的,恍惚的,明确的。权衡,任意,排斥,吸引。一个走得快,一个走得远。《士兵突击》的最早原型之一为我军某精武尖兵,同时也是第十届爱尔纳突击竞赛最好成绩获得者。一些报道链接久远丢失,这里也就不展开了。他身上同时具有三多和成才的特征,经历过三多和成才的故事,最终还是走向了许三多。回到成才角色本身,新兵连六一评成才:随时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看他。高城评成才:以为没人知道他的想法,可恐怕没个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干什么。袁朗直接说,成才甚至不是现代军队所需要的。许三多从单杠上翻下来的时候,成才拦住三多问:这么干值吗?这是成才的价值体系——不是竞赛,不是军演,换不来东西的事,他不会干。他心里只有自己,于是做什么都是给别人看的。成才是目标指向性非常强的人,这种人大概只有两个状态:权衡和放弃。权衡自己,放弃别人。离开七连,成才权衡的是转士官和狙击枪,放弃的是战友情义;防护演习,权衡的是自己的生命和作战任务,放弃的是军人使命。老A选拔,成才加入时说,我会对你们有用的。对应的意思是,你们对我也有用。后来他扔下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依然衡量开始,放弃结束。
成才具有迷惑性,有时候会让人觉得这种理性很难得。其实时间长了会发现,他们用理性权衡完后的结果都是单一的。于是有一天轮到他们被别人衡量时,结果也是单一的。谈起三多跟成才的将来,人人都觉得成才会比三多有出息,但人人都不想跟成才一起干。兰晓龙直言不讳地讲,三多会达到他想去的地方。环视周围,能走到某种程度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三多的影子,他没见着一个成才。这不是为了正能量而正能量,说话的人很真诚。因此,不要因为自己现在不像三多了,就为成才辩护。再往前走走,你会有答案。其实非要说的话,给成才机会回到老A才是政治正确——给这帮自私自利的家伙一点被包容的念想,别一门心思蝇营狗苟了,也想想别人。
战争
本章,成才归队,决战开始。最后一个章节,最后一次任务,超大规模军演,高拟真度战争,允许真实死亡。老A作战小队,代号“沉默”。成员:袁朗,吴哲,成才,许三多。任务:潜伏在敌占区,破坏敌方指挥枢纽。先说下原版结局反复提到过的爱尔纳突击是个什么东西。爱尔纳突击的名字翻译过来就叫做“生存,并且突击”,是由爱沙尼亚国防军组织的国际侦察兵竞赛,军人的奥林匹克。前面提到的,中国军人零一年拿下最好成绩,是激发兰晓龙创作整个《士兵突击》的源头,大致跟撞见一个奥运冠军,然后写了一本冠军的诞生一个路数。因循一个结果,盘出一个原因。如果按照原版爱尔纳结局,中国代表军团在开局不利的局面下,凭借技能和意志完成规定动作,拿下单项和总分第一,踏上领奖台,为国争光,国旗升起,热泪盈眶。没来的依次在回忆露把脸,大团圆。那么多个史今、伍六一,堆出一个许三多。无数个无名的岳武穆,造就一个有名的岳武穆。这个手法,也许体育题材可以这么拍,军旅题材不可以。这个源头性的结局——第一版小说和话剧中都描绘的竞赛结局,在剧中被改写掉了。很容易想到,是不是导演康洪雷预算有限,找不着这么些个外籍演员。但不管是什么,剧版结局都更好,也更合理。大军演跟竞技赛,其规模与技术含量,本身也是老A和体工队的差别。而且你会发现,剧版最后一章才是由因到果,是所有士兵一步一步趟出来的一章。
行动开始,剧情接上。袁朗和成才掩护技术兵吴哲转移,许三多殿后。围追堵截下,三多从高台上跌落,摔折了腿。这一下,走马灯了二十九集。成才在瞄准镜里看的一清二楚,想去救却被袁朗嘲讽。成才依然是目标清晰的成才,他想回老A。袁朗摸不准其一言一行是不是迎合,因此句句带刺。老A选拔,一个人濒临脱水,最合理的措施,是替他拉救援弹。三多要拿自己的口粮急救,伍六一知道该怎么办,却迟迟下不去手。此时成才跳了出来,挑明了利弊,并自己主动担当了恶人。三多六一下不去手,因为心里抱定了不抛弃的原则。成才下得去手,因为这个原则从来没走进他心里。袁朗要的是,原则真正走进了他的内心,但为了更高的使命,还能放下这个原则。吴哲说袁朗明明就对成才很有兴趣,事实上袁朗确实在把成才往实战指挥官的方向去引导。成才不再反对,提枪跟上。留下许三多,小队又出发了。
三多挣扎着拒绝了敌方急救,爬起来瘸着腿继续追赶任务。期间打算劫车,击毙了司机才发现,车上的军官是老指导员何洪涛。三多抑制着敬礼的本能,指导员让三多坐下,好帮他包扎严重变形的腿。指导员流露的心疼不是假的,但三多还是开枪了。指导员摸着腰间的配枪,问三多怎么看出来反杀意图的,三多说,我不会放走一个要去袭击我方指挥部的人,您也不会。然后指导员讲了一段跟袁朗很类似的话。这么多年人走人留,数十万人抛家舍业,劳燕分飞,它只能是为一个更大的目的,求一个答案,关乎几十、上百万人过去未来的答案。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东西,它必须真实,必须纯粹。这就是我们说的由因到果了。
最后一章的主角不是三多,也不是成才。他是由所有触动过你的人、触动过你的事构成的——老马、史今、六一,老A、五班、七连,家国、情理、成败、荣辱,聚散、离合,衰老、年轻,死去、生来。短短几天,都在这里了。三多追上任务点,A小队对上了师侦营。两条战线并向收缩着。袁朗又被高城俘虏了,看起来是为掩护吴哲完成任务而主动暴露,其实几个人的行踪早就被反步兵雷达所掌握。老A还是那个老A,侦察部队不到两年内科技反超。在被暗算成功后也没见谁气急败坏,整肃队伍,有序撤出,投入下一局战斗。答案好像能看到一点点了。演习还没完,答案还在路上。高副营长用一艘没油的小艇送走了死了的、活着的和半死不活的敌人。小舟飘向远方,道别时他跟袁朗说的是,对老子的兵好一点。
演习还没完,答案还在路上。
补完
写完发现老A部分写得很匆忙。大概这就是看老A章节时的感受,节奏快,情绪赶,少了一些记忆点。这里补充一些。
老A部分主戏发生在袁朗和成才之间。许三多和袁朗之间没有情绪上的对撞。一个高度高,一个做得好。袁朗对三多有明显偏爱。A大很年轻,三多是第一个来这里最底线的士兵。在栋梁堆里,三多是铺路的鹅卵石,也是组成整支军队的基石。操心,袁朗愿意,也值得。许三多替成才求情时说队长是这辈子帮他最多的人。三多之所以会这么说,主要是因为气氛拱到这了。在三多的潜意识里,袁朗是贵人,史今是亲人。帮不帮的,不存在。
想起很多人说三多命中老遇贵人,对也不对。不对是因为每一个贵人成才也遇到过,结果你都看到了。对是因为,没错,善良会吸引善良,只要你也是善良。
老A章节还有一个命题——关于步兵这个兵种价值的探讨,发生在许三多和拓永刚之间。《士兵》中拓永刚的戏份要重很多。拓永刚是中尉空降兵,蓝天之子,瞧不上步兵许三多和成才,即使他们是万岁军来的。军话剧团出身的兰晓龙,曾去38集团军装甲六师某部下连队磨灵感,也构成了七连的原型,并在最初的小说中保留了番号。拓永刚直言,万岁军,游击战时代的一个称号,机械化步兵团,还是80年代那一套,大规模的装甲集团冲锋,苏联红军思维,人跟车一样,跟不上时代了。前面说过,军人的荣誉感特征之一就是傲慢。军与军,连与连,兵与兵,牛,互相瞧不上,继续牛。列国八荒,大家都一样。所以看起来是兵种之争,其实是现代战争的概念之争。
海湾战争之后,不少人对现代战争的概念差不多就是,海军把空军拉到某地,天上轰,水里炸,完事步兵上去插旗。另一部分人认为,步兵有自己存在的方式。步兵是最古老也是最永恒的,因为他的武器最可靠——这武器就是他自己。科技延伸了人类,不是人类依附了科技。所以传了伊拉克,所以陷在阿富汗。这部分应该是作者思考的直接体现。改编主题贯穿了《士兵突击》的始终。那么什么应当改编,什么应当保留,是个一直在路上的答案。剧中隐去了部队番号,模糊了军区,使三多更具有广泛代表性。同时,删掉了整部分争论情节,融化在30集的剧情里。成才再回老A选拔时,对袁朗说的一大串台词,就是这部分探讨的遗腹子了:
飞机终将会被击落,战舰最后也会被击沉。一场真正残酷的战争,到最后,任何高精尖的武器都会耗尽。战争的根本还是人和人的对抗、人和人的战争。老A和步兵,就是在用人的最基本,对抗所有残酷和复杂。在这一点上,他们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他们都是没有最后的兵种。他们都是一群到最后还在坚持的人。
作者借着吴哲的口说,100岁的年龄加上20岁的身体,就叫万岁军了。拓永刚走了以后,吴哲也快撑不下去了。他给自己留下来的理由是,他习惯在书本中寻找精神力量,想搞清楚三多他们的精神力量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应该都是兰晓龙下连队的真实体验。有趣的是,剧中文艺骨干几乎都是小丑般的存在。可能是兰晓龙想表达以自己为代表的一支秃笔写不尽英雄血、男儿泪的自谦,也可能是以自己为代表的干吃苦、硬拔高、观念守旧、手法落伍、自以为是、一转文就不会说人话的文艺骨干的自戕,毕竟他所在的军区话剧团是真没了。我们并不是唯作者论,文艺作品从完成的那一刻起就不只属于作者。主要是这家伙存在感太强,几乎形成了个人特色。
剧中很多台词,书面气非常重。在那个情境下,人物或许会那么想,但不会那么说,还说的那么讲究。且囿于主角许三多的文化水平,这类台词往往要借他人之口说出来,搞得三多身边人人都是哲学家。所以到了下部剧的时候,这位读书人的劲头明显已经憋不住了。主角干脆就是个想太多的读书人,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情不自禁,絮絮叨叨。于是我们在写那篇剧的时候,也只能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无可奈何,絮絮叨叨。另部剧在《士兵突击》的热映同时开始筹拍,沿用了《突击》的创作团队。如果不是已经有过漫长的磨合,可能很难完成这部堪称艰难的作品。想了很久要不要表达这部剧,伤过心的,就不要让不伤心的再伤心了,于是先写了《突击》。如果你为他伤心,可以回过头,再来看看《突击》缓缓。不必点赞,随缘更新。观众少爷,江湖再见。